只見丁奉怔了怔，緩緩摘下臉上面皮，露出張芬白激動的臉，果然是丁奉！小燕啊的拉住蘭姐手。耶律紅看得看，怦怦心跳地進得艙去，心惴不已，想不到他當真來了。丁奉怔怔看著為自己落淚的王芹，楞得一楞說道：“你一個人呆在這裏？這裏很危險，快上岸去！”王芹苦戀丁奉，見他不顧生死的和羅雪在一起已是氣極，聽言心更怒，叫道：“我為什麽要上岸去，我就是要跟著你！”羅雪害怕了，止不住地想扶住王芹道：“芹姐？”給王芹眼一掃，便不敢近前。丁奉心想：“拜月神教正依著羅雪追殺我，船上也不見得安全，讓你呆在船上只會害了你。”一把抓住王芹右臂道：“我不要你跟，快上岸去。”王芹要掙，丁奉內勁一吐，便毫不能動，丁奉見船離碼頭五十丈，不算太遠，吸了口氣，手重重一揮，將王芹扔向江中。

王芹一心為他，他卻把王芹扔向江中，蘭姐小燕驚住了。羅雪更是傻了眼，萬想不到丁奉會做出此舉。只見蓬的聲水花亂濺，王芹掉落江中，離碼頭還有二十多丈，一經落水，便沈了下去。羅雪顫道：“你，你怎麽這麽做——”丁奉看她臉色發白，安慰道：“你放心，她會游泳。”一直驚疑不定該不該救她的船夫聽了，長長地吐了口氣。丁奉看羅雪仍是氣喘呼呼，說道：“你難道還不明白，我一直被人追殺，她呆在船上只會害了她。”

羅雪驀然醒悟，臉上恢覆出絲血色，但見王芹仍沒從江中浮起，心中又不免忐忑。兩人並肩站立，都望著餘波仍湧的江面。蘭姐拉了燕兒手，走向一邊。燕兒道：“芹姐姐會淹死嗎？”蘭姐忙地扯她手道：“不會。”丁奉聽了略是奇異回頭，兩人已到五步開外了。

他回過頭，只見王芹從水中湧出頭來，氣喘呼呼地怒叫道：“丁奉！別想躲過我。”四處張望了下，急地一頭撲進了水裏。丁奉大是皺眉，心知王芹那麽一回望，是看中了碼頭邊的帆船，要去奪船來追，想到她的前來，給自己因羅雪在側造成麻煩，心生不樂，沖舫前舫後四個船夫道：“把舫快點劃，別讓她追過來！”蘭姐見王芹一經紮下水便沒起，而丁奉如此絕情，不免大是不忍道：“這舫本來走不快，不是帆船。”四個船夫應和。丁奉心中大怒，習慣地一按劍，羅雪見機急地一攔，將他按住，他這劍便撥不出來。羅雪一只手按住了他右手，一只手按住了他背，連背上仍舊用布包著的玉笛，見丁奉收了手，也就松開。

丁奉這一年多來刀尖沾血，顛沛流離，只感給她手觸過的每一處，無不感到她的體態，她手或臂的溫柔，心神懼醉。緩得一緩，也就哼的聲不言，想起玉笛是王芹送的，取了出來。

他扔笛袋江中，橫笛便欲吹，但見江心仍沒王芹的影子，不禁也暗暗擔心，沒了心情。羅雪道：“芹姐姐，她真會，真會游泳？”那邊小燕也問蘭姐道：“姐，芹姐會淹死嗎？”羅雪聽了心裏更急。她和王芹見過十多次面，每次和王芹砌磋武功，早已把她當成了姐姐一般的人物。丁奉安慰自己也安慰羅雪道：“她閉氣在江底走，一會就會露面。”羅雪將信將疑，但仍不見王芹露面。丁奉看著漸行漸遠的碼頭長嘆聲道：“她一直甚是孤苦，從小是在黑風堂長大的，不過她命比我倆好，離開了我還有個未來，我和你，卻已是沒有未來。”羅雪道：“你是說——？”丁奉道：“我是說你身中黑沙神掌！”羅雪心道：“不錯，我中了黑沙神掌確是無救，沒有未來。”說道：“但是你或許不該來，你還有未來。”丁奉看了她兩眼哈哈一笑，說道：“我的未來就是你，有了你就有了未來。”嘆了口氣，“但是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，我告訴你也不要吃驚——我身中劇毒，沒幾天活了，或許還會死在你的前頭，所以我還是沒有未來。”羅雪聽言大是一顫道：“這是真的？”眼看著他，一時間人麻木了。

丁奉看著她眼中湧淚，忍不住攬她入懷道：“這是真的，我服了糾心丸，一個月得服一次解藥，否則人會痙攣而死——我縱然馬上死，也甘心情願，因為有你在身邊。——只是我舍不得你。”羅雪心胸湧動，止不住抽噎道：“不會的，你不會的。”但是想起他在林中打滾應是毒發時的情形，頓覺是事實毫不用懷疑，心裏又是一陣糾痛。丁奉聽著心情激動，更攬緊她道：“認識你真好。我和王芹，我從來只把她當師妹般看待，我對她也不好，經常打她。現在想來，很是不該。但她比我們好。現在黑風堂沒了，她因是江鎮北親手帶大的沒服毒藥，還能活得好好的。”羅雪抽噎一聲，點了點頭，心道：“認識你我也很高興，既然生不能同享偕老之歡，死就在一起長眠好了。”想到這裏心裏稍是好些，看蘭姐小燕張大了眼不時地望著，慢慢地松離了他臂，仍和他緊緊地站著。

丁奉看了眼蘭姐小燕，想起與南宮真之怨，道：“南宮世家！——你真的不去南宮世家？”羅雪點頭，眼看江面。丁奉看她神情甚是鎮定，好似鐵了心腸般要跟自己在一起，心裏激蕩道：“好，你我二人死就死在一起。”也不怨南宮真了。船離碼頭五十餘丈，終地碼頭邊水一湧，鉆出王芹頭來。眾人齊是一喜。王芹出水大是喘了兩口氣，向船舫張望了眼，一步一步地移向碼頭，神情極是疲憊。

丁奉看得她這般樣子長長一嘆，忍不住說道：“這根玉笛價值不菲，她送給我的本不該還給她，但江鎮北移走了堂中所有金銀，也不知她身上有銀子沒有，這根笛子，還是要還給她。”說罷一提氣叫道：“芹兒！”叫聲甚大。王芹雖在百十丈外的逆風中仍是聽到，向水中跨迎了兩步。丁奉這時勁貫右手，一揚笛喝道：“接著！”玉笛嗖的一聲在空中劃起道綠光，隱隱射落在王芹身邊。王芹提起玉笛，人向舫船望來，好似呆了。——這在後來是丁奉萬萬沒有想到的，他在船尾望著的這個傷心欲絕的芹兒的影子，竟是他和王芹的最後一別。

玉笛剛擲過去，忽江面上有人哈哈大笑兩聲，聲音震響，滿江皆聞。從碼頭的小帆船上掠來兩個身影。這兩個身影一灰一黃，踏江如履平地，笑聲剛落，人已縱至江心，再一掠，近到了跟前。丁奉羅雪小燕蘭姐大驚，蘭姐小燕避入艙中。丁奉急攔在羅雪身前刷地射出兩刀。刀疾發出，給來人接住，身影晃得一晃，落上船尾。這兩人重愈二百餘斤，但是踏上般尾只帶壓得船略是一晃，象被風吹動了般。人也看得分明，右手著灰衣服的赫然是他師傅沈一萬；左手著黃衣服的他在黑風堂及拜月神教壇都見過，乃是他揚州的第一高手也是拜月神教六大護法之一的鳳兆南。船尾兩個船夫緩過神來驚叫聲：“媽呀！”趕緊避往前艙。丁奉又扣了柄飛刀，待見得是師傅跟鳳兆南，手中作抖，哪裏還發得出。

丁奉低低道：“師傅。”羅雪瞧這情形嚇呆了，木木地向他靠得近些。

中原大俠眼色含怒，哼的聲道：“早知今日，何必當初！”鳳兆南是個寬下巴尖額頭的極老老者，應聲哈哈大笑，眼中冷光一射道：“我說這江面擲笛誰有如此身手，還果然是你，真乃我教之福。一萬老弟，眼下人在這裏，似乎還曾是你門下，是由你出手，還是由我出手啊？”中原大俠額角冒汗，厲聲道：“早教你懸崖勒馬，及早回頭，就是不聽！如今落到我手裏，還有何話說？”丁奉此時心知絕難逃命，扔了手中飛刀，長嘆聲道：“我甘願一死，只是求你們別殺她。”鳳兆南看他指的是後面個小美人，又是哈哈一笑，陰惻惻說道：“人說你小子是個情種，果沒說錯，只是這人偷盜了我拜月神教密笈，誰敢包庇，滅他九族！江鎮北只是一例，這揚州之內，還有這樣的人嗎！”丁奉大是一驚，冷聲道：“你還要殺了她？”心中寒到了極點。右袖一翻，覆搶出柄飛刀在手。

中原大俠冷喝道：“住口！”在拜月神教中，他受鳳兆南管轄，江鎮北盜密笈被擒供出他徒弟，他雖身在金盤洗手之中，仍險遭滅門之災，全仗他大派銀子，由鳳兆南代為打點，這才相安無事。此刻風兆南逼他殺丁奉，他又怎敢不殺？但心中不忍，額角汗涔涔冒出，喝道：“血鷹密笈呢，把它交出來！”丁奉一怔，道：“血鷹密笈，我沒盜血鷹密笈。”鳳兆南聽聞臉一沈，中原大俠道：“你盜了什麽書，把他拿出來！”

丁奉眼看羅雪，本想挾書保住羅雪一命，但看鳳兆南神情，知這人陰毒，挾持不了，長嘆口氣，左手入腹，將那兩冊書取出，扔給師傅。中原大俠顫手接過，掃得一眼，雙手遞給鳳兆南道：“護法請過目，劣徒所盜，是否就是這兩冊書？”中原大俠和鳳兆南武功相比，一個是後起之秀，一個是神教宿老，武功誰高誰低很難區分。本中原大俠武功卓著，就算是鳳兆南手下也用不著如此折腰討好，他這麽做，又稱丁奉仍為自己徒弟，實請鳳兆南高擡貴手，瞧在他薄面上放丁奉一馬之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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